她如呼吸,如生命。
他全无激动的必要。
他只要安安静静的顺从呼吸与生命就好。
朦朦胧胧的,外面那不知谁家的留声机又换曲儿了。
从苏台高处景重重,换成良辰美景奈何天,赏心乐事谁家院。
萧子窈哑然无言了。
却是西洋钟缓缓的又爬了一格,郝姨只在门外唤道:“沈军长,夫人,饺子陷我拌好了,您二位是想来包着玩玩,还是等着吃?”
沈要话音急转。
“我们要一起包。”
他说,紧接着就拉起萧子窈的手来,轻轻的捏了捏,像是试探,也像是撒娇。
“六小姐。”
“好不好。”
“我们一起包。”
——她怎能说不。
怎么舍得开口呢?
萧子窈心想。
他都耷拉着一双看不见的、伤痕累累的尖耳朵向她求情了。
求她,可怜可怜他。
真奇怪。
她与沈要,究竟谁才是更可怜的那个人呢。
她已经搞不清楚了。
炉子里的碳火只管噼噼啪啪的烧着。
托郝姨的福,近些时日,萧子窈实在被养得不错。
只一眼,沈要便看出来了——此时此刻,那轻轻搭在他腿上的另一双腿,好说歹说到底是长出了二两肉来,哪怕还没彻彻底底的将她养回去,但总之也算聊胜于无。
眼下,萧子窈只管斜倚在椅子里当个甩手掌柜,说好的陪他包饺子,只看不包也算陪。
沈要没有作声。
他其实并不觉得有多负气,更不觉得失落。
说到底,想吃萧子窈包的饺子——这句话的弦外之音,原本只是想让她想着他而已。
她只要想着他就好了。
如果不想,那也没关系,那就留在他的身边好了,他总得有所得。
小狗不想有所失,只想有所得。
小狗不会包饺子,只会黏着六小姐。
沈要很快便坐不住了。
原是他跟着郝姨有样学样的琢磨了半晌,最后饺子下锅,便分不出谁是谁包的了,他于是端着碗筷坐在桌前,忽然就说:“六小姐,你能把所有饺子都吃掉吗。”
萧子窈陡的瞪了他一眼。
“沈要,我不是你,米饭能吃三碗,饺子能吃三盘,吃这么多我会生病的。”
话毕,她便慢条斯理的拿起了筷子。
沈要于是小心翼翼的说:“我想让你尝尝我包的饺子。但我找不到了。”
“那你等明年冬至再包饺子给我吃不就好了?”
他手心一下子发潮,甚至连带着那两条缝缝补补的伤疤也痒起来了,细细密密的蜈蚣似的针脚,自下而上,爬行一路,一直爬到他的心尖尖上去,留下一串蜿蜒血痕,如珠钻,触目惊心。
不过,还好。
没关系。
这是有关于萧子窈的一切。
这是有关于萧子窈的无限憧憬。
所以他,甘之如饴。
“我可以等到明年冬至吗?”
——是时,沈要终于轻声说道。
“我可以和六小姐一起过明年冬至吗?”
他话音至此了。
然后,紧接着,就是萧子窈的轻笑,纤细的筷子与纤薄的碗都重重的合在桌上。
“总问废话,你闭嘴吃饺子去吧!”
他很乖。
他会乖乖的。
所以他闭上嘴了。
所以,此时此刻,他自然便不会想到了,以往,倘若他问到这句话的时候,萧子窈总会给他一个无比肯定的答案,说一辈子,说长命百岁,说会不会有孩子,说生老病死在所难免,一直说到入土,说到他或她到底谁先死谁后死的决定。
却唯独这次例外。
她只是说,你别问了。
不问就不说,问了也不说。
那便,乖一些罢。
如果问了也没答案,如果问了她也不高兴,那便不要再问了,至少不要惹得她不高兴才好,那便不要再问了罢。
沈要没再说话了。
这是新的一年,冬至前的前一天,他终于有了喜欢的人,也和她有了一个自己的家,空空荡荡的大屋无限回音,上楼是睡觉,下楼是吃饭,一日三餐之中至少会有两餐坐在一起面面相觑,看萧子窈小口小口吃白米饭如珍珠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