凤天磊看完信,眸中闪过一抹暗色。
他拿起笔就要回信,笔尖在宣纸上方停顿片刻,却始终没有落下一字。
御书房外传来通禀,“大长公主到。”
凤天磊放下笔,起身到门口相迎,“姑母。”
大长公主甫一进门就察觉他兴致不高,她拉着他打量几眼,“陛下回京不到半个时辰,怎么脸色如此难看?是哪个不长眼的给你气受?”
她向来喜欢护犊子,一张口就一副要去找人算账的模样。
凤天磊心头一暖,脸色缓和了几分,“朝中奏折我还未看,就算有人不长眼,也轮不着我受气。”
大长公主目光一转,落到案上,“那便是别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?”
凤天磊顺着她的目光瞧去,并未隐瞒,“刚收到悬州来信。”
大长公主听到“悬州”二字,神情一动,“公还是私?”
凤天磊垂眼,“私。”
大长公主柳眉轻扬,“与你那位叶家姑娘有关?”
凤天磊摸摸鼻尖。
他难得露出几分窘色,大长公主见了,忍不住一笑,“看来我猜对了。”
凤天磊轻咳一声,走回书案后面,收起书信。
“叶姑娘出了什么事?”大长公主关切问。
“没什么大事,”凤天磊顿了下,“就是有不长眼的人烧了她家宅子。”
“她人如何?”
“安然无恙。”凤天磊说到这儿,声音更低,“纵火那日我刚离开悬州城。”
若他晚走一阵便好了,想必能替她免去这场无妄之灾。
大长公主沉吟,“抓到人了么?”
“抓到了,”凤天磊说着,神色明亮了几分,“是她亲手抓的。”
大长公主在心中轻啧两声,瞧这一脸骄傲的样子,活像抓到贼的是他自己。
凤天磊瞧见姑母揶揄的眼神,严肃道:“她身手很好。”
大长公主笑出声,“叶姑娘这么有本事,倾慕她的人想必不少,陛下就这么回了京城,没把你俩的事先定下来?”
凤天磊不知想到什么,耳根一红,“她对我说了,等收复礁州,她就来京城找我。”
大长公主微讶,“你竟肯答应?”
以这侄儿上次传书的急迫劲儿,她还以为他会将人直接带回京城。
“她有她的理想,”凤天磊嗓音温柔,目光悠远了一瞬,“我不想阻止她。”
大长公主笑了笑。
“天磊,”她唤着侄儿的名字,眼底带着赞赏与欣慰,“你能这样想很好。”
凤天磊目光闪烁,低了低头,“其实我心里,巴不得她放下一切随我回京。”
“这正是你可贵之处,”大长公主正色,“你若只把她当作寻常女子,就算你能宠爱她一时,也未必能守她一世。”
皇家之人多薄幸。
坐在皇位上更是拥有整个天下,若他心中不怀宽悯不懂尊重,万事万物在他眼底不过玩物而已。
大长公主不希望凤天磊变成那样。
幸运的是,这个孩子一直没变。
不,他其实还是变了许多,成为皇帝以来,他蜕去了青涩的稚气,无论处理朝政还是把握人心,都变得更加游刃有余。
可喜的是,他虽懂了人心,却从未玩弄人心。
“她知道你是皇帝么?”大长公主问。
凤天磊眉峰微微拢起,苦恼道:“我离开悬州时给她留了封信,但是——”
但是一场大火将叶扶波的卧房烧毁,按时间推算,她应当还没看到他的信。
他在信中将自己的身份如实道出,他与她既有了夫妻之实,便不想再瞒着她。
但阴差阳错,叶扶波如今还蒙在鼓里。
他虽可授意伍二娘替他转告信中内容,但这样未免显得不够郑重。
而且,他自己隐瞒的事情,他希望亲自向她说明。
大长公主听了他的打算,愣了半晌,“这还真是无妄之灾。”
“我本打算再给她去一封信,可转念一想,我当初留信便是错的。”凤天磊道,“这等大事,需得当着她的面,由我亲口告诉她。”
那日清早,他看着她沉静的睡颜,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腹稿,却舍不得在离别之际仓促道出真相。
他本想着,她看了他的信,纵是震惊,多少能缓上几日。
不管她生气也好,惊讶也罢,等她冷静下来,他还有许多时间可以解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