郎中说到最后,像是为自己打气一般,坚决又道:“我没号错,定是喜脉无疑。”
叶扶波看着她。
女郎中承受不住她的视线,窘迫地垂下肩膀,讷讷道:“姑娘若不放心,可去附近医馆再瞧瞧。”
叶扶波盯着她没说话。
女郎中愈发不安。
“我真没骗人,”她绞动着手指,“姑娘,虽说我出师不久,但我师父最擅长给妇人看病,我做学徒时,见到的全是妇人,还有小儿。”
叶扶波定定看着她,“你刚才说,是喜脉?”
“正是。”女郎中重重点了点头。
“多久了?”
“姑娘的滑脉极不明显,应是刚怀上不久,最多一月,”女郎中沉吟片刻,又道,“不过小日子来时也有滑脉的迹象,姑娘近日——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便是了,”女郎中眉眼一亮,“恭喜姑娘!”
叶扶波屈起五指,握手成拳,“恭喜什么?”
“姑娘就要做母亲啦。”女郎中笑道,“岂非可喜可贺。”
叶扶波起身,“告辞。”
“哎!”女郎中在身后急急叫她,“姑娘月份尚浅,得多保重身子,可去药铺抓些养神安胎之药,吃了对大人小孩儿都好!”
叶扶波疾步如飞,将那女子的叫唤甩在身后。
她埋头走了一阵,忽又停下脚步。
雨后的街头人烟稀少,街上的店铺大多半掩着门,有人出来点亮照明的灯笼,星星点点的灯火在昏淡的暮色中次第亮起。
叶扶波怔然片刻,疑心自己从午间到此时是否都身处幻梦之中。
若不是梦,这一重又一重的惊天消息为何接踵而至?
若是真的,她今日就不该出门,更不该从军营回到家里。
她站在街道拐角,右手虚虚抬起,贴近小腹。
她……有了孩子?
这怎么可能?
她握了握拳头。
无论有没有发现凤天磊是皇帝,她都没打算在这时候要个孩子。
她回头望向那家医馆。
年轻的女郎中坐在门前愁眉苦脸,以她的医术,怕也招不来什么病人。
叶扶波淡淡扯了下嘴角。
她的手掌无意识地在腹间摩挲了一下,一名挑着担子的货郎急匆匆走过来,嘴里大声嚷着,“让让!”
叶扶波本能地退后一步,看着货郎肩上的扁担甩着沉重的货物从身前经过。
她低下头,看向自己挡在身前的手臂。
傍晚的寒风一阵紧似一阵,女郎中打了个哆嗦,目光茫然地望着冷清的街道。
眼前人影一晃,之前诊过脉的女子回到桌旁。
“姑娘,不,夫人,”女郎中问,“还有什么事?”
叶扶波朝她身后干净的医馆望了眼,“你这儿可有你说的那种药?”
女郎中愣了下,迅速反应过来,“你说安胎药?有,我这儿的药可好了,包你吃了平平安安直到生产。”
她说着起身朝里让了让,“夫人请进。”
叶扶波跨进医馆,女郎中这才看见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拎着一只药包。
她不解问道:“夫人不是已经买了药么?”
叶扶波随口回答,“我想试试你家的。”
“哎!”女郎中笑逐颜开,“我这就去给夫人抓药!”
她跑进柜台,拿着药秤手脚麻利地抓了药材,用桑皮纸包好,拿麻线捆成一串,“一共七副,两钱银子。”
“这么多?”叶扶波看着那长长一串药包。
“夫人刚有身孕,前七日每日一副,待胎象稳了便不必再服。”女郎中道,“夫人若信得过我的医术,以后每月可来医馆一趟,我给您照脉开方,定能将您调理得结结实实。”
叶扶波环顾四周,“我是你头一个客人?”
女郎中面色一僵,赧然道:“我们医馆刚开张不久,城里人见我是女子,年纪又轻,不大爱上我这儿来。”
叶扶波摇头,“你若真有本事,不如去城里的善堂替人义诊,日子久了,有了名气,再开医馆不迟。”
女郎中“哎呀”一声,“我怎么没想到。”
她扬起笑脸,对叶扶波感激不尽,“多谢夫人指点。”
女郎中的年纪与叶扶波相仿,叶扶波听她口口声声称自己为“夫人”,心知定是因为诊出喜脉的缘故,她心中无奈,“不必如此客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