冉四原本锐利的眼神变得有些摇摆不定。

不对，为什么明明看上去一样，却又感觉完全不一样？

如果说武功招式、内力都能刻意掩饰，做出改变。

但一个人能够从眼神里传达出来的东西，却是很难改变的。

眼前这个凌十一，眸光中透出的是明显的坚定。

她豁达洗练，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，又该走怎样的路。

她是温暖的，仿佛暗夜中的一盏灯，让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。

曾经对未来抱着种种不确定的十一，是不会有这种眼神的。

曾经的凌十一，看上去与阁中其他排名杀手一样，冷面冷心。

但冉四却知道，她跟他们不一样。

她有着一个合格杀手的冷酷无情，可实际上，她心中的光并没有熄灭。

凌十一会把自己的食物分给流浪的孤儿。

会给雨天被淋湿的狼狈野猫留下自己唯一的油纸伞。

会留意到丛林里不起眼的一抹漂亮野花……

尽管，她做这些的时候依然冷冰冰的，并不会停下来，对他们笑一笑。

凌新月见冉四站在那一动不动，也没了攻击他的兴致。

她收起锁链，说，“我不是你要找的人，也不可能跟你走。”

“我有必须留下的理由，也有我要守护的人。”

凌新月头也不回地摆摆手，“我要去帮我的朋友了。”

“你最好也赶紧走，不然让你们那什么阁的人知道你找我通风报信。”

“应该也会惩罚你吧？”

冉四看着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。

他来之前早已查清楚了，知道她现在的名字叫凌新月。

也知道她曾经嫁给张家村的一个农夫。

新婚当日农夫意外身亡，她成了四个孩子的后娘。

原本冉四笃定，一切都是凌十一为求脱身，改换身份的布置。

利用农夫的身份，隐藏在这个小山村，从而躲避阁主的追查。

可此时他却动摇了。

难道真如他之前偷听到的那样，她在最后一次出任务时受了重伤。

阁主定了凌十一“生死不明”的结论。

这实际上就已经基本默认她是个死人了。

冉四陷入了沉思，凌十一没有死，她不知经历了些什么。

然后真的忘记了从前的种种，才会变得如此反常？

冉四与凌十一是流光阁同期收养的孤儿，那时他七岁，她才四岁。

小小年纪就摸爬滚打地开始了暗无天日、作为未来杀手的训练。

他们都没有名字，只是作为待培育完成的工具而活着。

直到他们在血泪中一步步变强。

最终从所有一起长大的同伴中活下来的，就只有他和她。

两人从孩童，到少年少女。

从九死一生中走出来，彼此也没少过相互扶持。

冉四一直自信，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凌十一。

此刻他冷静下来，也渐渐确定，方才与他见到的女子绝不是凌十一。

变化之大，非脱胎换骨而不能。

可这又是怎么回事？

难道世间真要两个如此相像的人，就连他也会认错？

夜已经深了，凌新月不想惊动其他人，只能借助精灵飞行。

但她却没有用速度最快的青语。

“青语，小梦，你们俩回去守着家里。”

“若有不怀好意的人闯入，实在阻拦无效，就杀无赦。”

最后这三个字，凌新月是对青语说的。

木精灵的实力不容小觑，它们一旦认真起来，也有毁天动地之能。

如非万不得已，凌新月并不想让青语把这份杀伤力用在人类身上。

一来，精灵沾染人类的血，多少会污染他们纯净的灵气。

二来，御灵师为满足私欲，而驱使精灵做不义之事，也是她所不齿的。

可今晚情况特殊。

明知那些杀手是冲她而来，要让她当做什么都不知道，无视衙门众人的死活，她实在做不到。

可家里这边也要保证安全。

思前想后，唯有青语可以托付。

青语能察觉到凌新月的心情。

它难得没有表达不屑，而是郑重地低了低脑袋，口吐人语：

“知道了，你有什么事就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