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许是因为蒋夫子的光头保养得当,洁净光滑如镜面。
小纸团落在光头上,还弹跳了两下。
然后才从夫子眉心的位置滚落到书案上。
蒋夫子停止了念诗,孩子们也停止了摇头晃脑。
两相对视,大家谁也没有动,室内的空气安静的好似凝固一般。
窗外的小鸟自然不知道屋里发生了什么。
依旧叽叽喳喳,婉转热闹。
突然,蒋夫子如同大梦初醒般低喝一声,“谁!”
“是谁打的纸团?站起来!”
学生们都一动不动,眼珠子转也不转地目视前方。
生怕这时候自己眼神闪躲,或者与夫子对上目光。
就会让夫子认为这件事是他做的。
蒋夫子因为生气,站起来时也忘了戴帽子。
他巡视一圈,还是没有凭自己的观察力发现“嫌疑人”。
这时与张智邻桌的男孩忽然“啊”地惊叫一声。
不知为何,他差点从凳子上侧身摔下去。
还好是抓住了桌子腿,总算没有真的摔倒。
但就是这一下,让男孩藏在怀里的小弹弓和一堆纸团掉在了过道上。
蒋夫子低头看去,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到那片地上。
最后排有个胖男孩站起来,指着那个掉了弹弓的男孩。
大声地说,“夫子,刚才就是余江水干的!”
“我今早上看见,咱班就他一个人带弹弓了!”
余江水恨恨地瞪了眼胖男孩。
“钱三通!我不就是没让你玩我的弹弓么!”
“你这是故意报复!告状没出息!”
蒋夫子这时候还很淡定。
他看了余江水一眼,弯腰从地上的小纸团中捡起一颗。
“用没写过字的宣纸揉纸团。”
“余江水,身为读书人却浪费纸张。”
“就算不想写字,也不至于拿这些宣纸撒气吧?”
余江水自知逃不过了,不敢答话,也不敢多看蒋夫子。
但这皮孩子并没有因此消停。
余江水低着头,还在偷偷往左右偷瞄,暗中观察。
刚才他摔倒的事也有些古怪。
好像是被什么绊住了凳子,才害的他差点摔出去。
一定是有人陷害!
蒋夫子又说话了,“坐在余江水旁边的人,谁看见他用弹弓了?”
孩子们眼尖,这个年岁又正是好动。
蒋夫子有把握,这件事一定有别的孩子目睹了全程。
一时没人说话,蒋夫子便点名了,“张智,你来说。”
余江水用自以为饱含威胁的目光,偷偷瞪了张智一眼。
张智却跟没看见似的,目不斜视地站起来说:
“回夫子,我看见了。”
“打从上课起,余江水就用他的弹弓一直瞄准夫子的光头。”
余江水慌了,想也不想地梗着脖子吼道:
“我才没瞄准夫子的光头呢!”
张智一脸老实相,固执地重复真相。
“你就是瞄准夫子的光头了!我都看见了!”
余江水本来就与张智不和。
他此时简直快被气疯了。
脑海中因为愤怒而一片空白,也不知还能说什么。
就重复道:“我没瞄准夫子的光头!”
张智:“你就是在瞄准夫子的光头!”
余江水:“我才没瞄准夫子的光头!”
张智:“我看见你盯着夫子的光头了!”
余江水:“你胡说!我才没盯着夫子的光头看!”
……
两人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。
其他孩子听见“光头”这两个字被颠来倒去地重复。
一个个捂着嘴巴噗噗地偷笑。
大家都知道,蒋夫子平时最在意的就是他的光头了。
每每戴着帽子,几乎从不离开脑袋。
在一声声有关“光头”的争吵声、以及孩子们逐渐压抑不住的笑声中。
蒋夫子的脸,渐渐的,黑了。
“你们两个!都给我站起来!出去罚站!”
张智和余江水站在学堂的院子里,各自双手高举着三本书。
他们站在明媚的阳光中。
抬头能看见大树和屋檐上的鸟,低头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