浥州。

仙羽红颜阁。

阁主房间内，萧瑾御半卧软榻，单手微曲撑着脑袋，双目紧阖，面色隐约泛着些许苍白。

房间内悄寂无人，敞开的窗扇时不时地落进来丝缕凉风。

他睡得极不安稳，眉心深锁着，额际也渐渐沁出了一层薄汗。

忽然，四周窗扇“啪”的一声齐齐关紧。

他倏然睁眼，珀眸中尽显戾气。

“是你！”

房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男人，他着一身泼墨般的松散锦袍，面上覆盖了半截暗色面具。

萧瑾御见过这个人。

当初他前往萧氏皇族秘境时看到了。

宿玦幽幽勾唇，面具后的眼睛深邃得没有一丝光彩，他的气息较之以往还要虚弱很多。

“司、瑾、御。”他徐徐启唇，一字一顿，嗓音略显沙哑，语速格外平缓。

萧瑾御眉心紧蹙，他维持着原样盯着宿玦看了一阵，才道:“滚。”

宿玦:“……”

意味不明地笑出一声，宿玦移动步伐，离着萧瑾御更近了一些。

“你这性子和以前相比倒是也无多大变化。”

萧瑾御神色冷凝。

宿玦继续说道:“堂堂九冥之地，两位主人，一位被神囚禁，一位因神陨落。”

“不过相比我而言，你似乎要更惨一些。”

说到此处，宿玦走近了萧瑾御，他倾下身来，近距离地看着萧瑾御冰冷的珀眸，淡笑道:

“本体陨落，神魂遭到重创，我真好奇，你当初经历了什么，才迫使你不得不选择利用分身来疗伤这种下下之策。”

萧瑾御无意识地攥紧了放在身侧的手，他闭了一下眼睛，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画面压下去。

“九劫欲境原本隔离外界，世代九冥主坐镇于幽冥鬼域之中，不轻易进犯任何族群。神境先动我九冥，不仅囚了我，还伤了你。”

“你本尊于人上，而今分身罹难，你就不想报复一二吗？！”

宿玦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的味道。

他说完最后一个字，见萧瑾御面色冷漠毫无情绪，他也不在意，只无声笑了笑，随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。

先前紧闭的窗扇被重新打开，外面和煦的光芒透进来，萧瑾御抬眸看去，珀眸却是黯淡至极。

他轻咳了一声，唇角溢出了血痕，他的面色在光芒的映衬下愈发苍白难看。

“编得挺像那么回事。”

他低声讽刺了一句，神色冷淡极了。

房间里没有了多余的人打扰，他重新阖上了眼睛，靠在软榻上歇息。

宿玦离开仙羽红颜阁后，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现身，他伸手撑着墙壁，低头吐出一口殷红的血，随后背靠着墙面，微微仰头，没有被面具遮住的下颚崩得很紧，圆润的冷汗从面具后坠落下来，他的唇瓣上再难寻得一分颜色。

“主人。”一道暗影在他身侧落下，声音里带着几分担忧。

“主人，您应该疗伤的。”

宿玦轻嗤了一声，用大拇指指腹拭去嘴角遗留的血迹，语气散漫，言辞语调间流露出来的是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漠然和嘲弄。

“放心，我想死也死不了。”

他的性命，从来都不归他自己掌控。

一道神印种下，他被囚禁在这里，想死死不了，想活却也活得不好。

漫长时间里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，他想，他现在已经疯了。

而疯了的人，做尽一切只是想要旁人跟着他一起疯。

“云九殇离开了九州大陆，云修陌却来到了九州大陆，这样好的机会，怎么能够放弃。”

“九邺在兰魈阁闭关，你去告诉他，就说——‘云修陌到了’。”

“是！”暗影离开。

片刻后，宿玦盯着脚下突然出现的阴影，他神色不改地笑道:“西神主大驾光临，宿玦有失远迎。”

帝玖曦站在墙头上，她俯视着下方的宿玦，神情玩味儿，又透着一股子残忍和冷漠。

“你上一次的伤似乎还没有痊愈呢。”

上一次，云九纾前往古战场后，帝玖曦在望帝山的废墟阻断了他将欲离开的道路。

宿玦笑容微敛。

帝玖曦从墙头上下来，淡道:“你体内的神印出自灏帝？”

宿玦神色骤寒。

……灏帝。

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两个字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