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片深海,有千尺寒,有万丈深。
天上黑云笼罩,沉甸甸侵占一方,能与海平面触手相摸,粗壮的紫雷化作绳索,从海的一端牵至另一端,将茫茫海面封锁覆盖。
紫雷上有符文跳动,化成无坚不摧的看守者。
海水成股翻涌,被头顶的绳索阻断腾越而起的空间,它们愤怒咆哮,沉降、沉降,日复一日,化作黑灵拥挤的源地,吞噬大海深处无数生灵,无论是凶恶的、恐怖的、弱小的、无知的。
万年,又万年,沧海桑田的巨变,也没有让这一处被封锁的领域变化半分。
一百万年的沉寂过后,海水突然汹涌腾越,带着毁灭一切的狠厉和癫狂,耗尽所有的力气来撞击绳索。
苍穹酝酿了一阵又一阵毁天灭地的血色巨雷,降落在无垠海面的每一处角落。
黑色的海潮无惧死亡。
当颓靡凄美的鲜血绽放成灼眼的残花,在深黑的海面上漂浮舞跃,一道微弱的、却又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明亮的金灵从海底深处飞出,逃离这一片荒芜而危险的地方,披上一层层伪装的面纱,像个无家可归的野外亡灵。
潦倒、凄惨、脆弱、孤独、迷茫。
不知来路,难觅归处。
游荡于荒野之中,辗转在生死之间。
当这一道虚弱的金灵即将消散的时候,它寻觅到了一个可以改写命途的机遇……
往生殿中。
白袍老者低头琢磨着悬浮在眼前的星轨符语,眉心深锁,喃语:“为什么解不出来呢……”
“雪凛的真身…到底是什么……”
冷月高悬,两道身影踏着夜色,落地在往生殿外。
白袍老者倏然挥手,撤去身前符语,身躯瞬移,行至殿外。
“何人颤闯——”冷呵之语尚未尽,惊惧悚然流露于外。
“恒帝!”白袍老者失声惊呼。
恒帝转身,面对着白袍老者,五官凌厉,眼神阴鸷,他寒声笑开:“陨殿之主是不是来过?”
白袍老者强装镇定,脚步半退,负于身后的手悄然捏诀,心已沉落。
“没……”
“想清楚了再说。”恒帝劝诱。
白袍老者心里憋着一口恶气,只觉得短短半个时辰不到,就前前后后被两个人威胁警告,一时冲动,恨声道:“他在圣地!”
四字落下,肌骨寒凉。
白袍老者面色微变,预警突生,却已迟来。
恒帝骤然出手,身化虚影利刃,穿透白袍老者的躯体。
生死,弹指一瞬!
白袍老者的眼底还余留着震惊和恐慌。
“为什么要杀他?”另一道声音响起。
恒帝看去,戾气微敛。
“他死了,往生殿的下属势必追查凶手,届时封锁大门,也算是阻断了雪凛离开的道路,不是吗?”
“咳咳……”另一人似乎有伤在身,气息虚颓,黑暗模糊了他的容颜,却能看见摇曳的烛火照耀下,被寒风掀起的衣袂一角,呈苍穹大海的蔚蓝。
“杀了他,你有把握吗?”他从黑暗中走出来,露出了被折磨过后的苍白容颜。
他是九殇。
恒帝拿出一颗药丸,递给他,他沉默地吃下。
“若不是你阻止我,我在救你出来后就能当场为你报仇,掀了那神陨之荒,也除掉那个小孽种!”
九殇摇头,“神陨之荒,不是那么好灭的。”
恒帝冷嘲道:“有天道大人在,什么是毁灭不了的?”
说完,他盯着九殇,言辞尖锐,恨铁不成钢。
“你明明拥有天地间至高的身份、尊贵的血脉,却偏偏要选择一条莫名其妙的道路,沦落成如今这幅鬼样子,难怪天道大人震怒!”
九殇不语。
他被关在神陨之荒,终日里煎熬酷刑让他生机流失,然而恒帝的出现挽救了他的性命。
也揭开了他的身份。
他曾经被云帝从山海仙域里抱回来,成为云帝的义子。
他便一直用这个身份活着。
然而恒帝却告诉他,他是天道创造的灵,是天道耗费心血培养的第六位神帝。
因为要给他一个正常的身份,便让云帝抱走成型之后的他。
这么多万年来,一切都在天道大人制定的轨迹中运行。
但是他喜欢上了云帝的女儿,忘记了责任,所作所为都变得低劣,是被天道放弃了的棋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