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个问题很好回答。
眼前之人是钦差,说句好听的,对双方都有好处。
但叶扶波从来不是阿谀奉承之辈。
更何况她也没把凤天磊完全当钦差。
“我信你。”她说,“只是并不完全确定,你能应付得了他们。”
“所以叶姑娘宁愿独自追查,也不寻求我的帮助。”凤天磊目光温和,眼中不含一丝责备。
叶扶波从认识他之初,就认为他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。
可这样的人,很容易在官场中倾没。
“我很抱歉。”叶扶波道,“很多事情我习惯亲自去做,而你们来悬州不到半月,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。”
她这话是实在话,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,钦差之所以贵重是因为皇命在身,一旦与人斗智斗勇,靠的仍是个人胆量与手段。
凤天磊很优秀,但他的优秀到底是纸上谈兵,还是真才实学,尚需时间考量。
凤天磊望着叶扶波笑起来。
他的笑容甚至让人生出一丝愧疚。
叶扶波别开脸,望向窗外。
“你不用感到抱歉。”凤天磊清亮的声音响起,“我们相识不过数日,你本该如此谨慎。”
他的语气有着了然与赞同,不是那种毫无底线的包容,而是“理应如此”的肯定。
叶扶波忽然发现,这个人不仅有爽朗的一面,更有狡猾的一面。
他实在很会把握人心。
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,都让人心里很舒坦。
“你今晚怎么遇见他们的?”她问。
“我遇到了海寇。”
凤天磊将下午的遭遇一一道来,叶扶波随着他的讲述,面色不断发生微妙变化。
“后来府衙准备了接风宴,我被他们拉着喝酒,过了亥时才离开。”
凤天磊说到这儿停住,他看着叶扶波,不知为何笑了下。
叶扶波思索片刻,忽然察觉两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,她抬眼对上凤天磊的视线,“怎么了?”
凤天磊摇摇头。
他只是觉得叶扶波凝神思考的样子很有趣,她以前念学堂的时候,一定是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。
叶扶波疑惑地看他一眼,转回正题,“镇海卫加强巡逻是近日之事,海寇若听到风声,理应收敛才对,不过眼下这个不是重点,重点是,吴启芳居然主动提出,想要攻打礁州六岛?”
她直呼吴启芳名姓,凤天磊剑眉微挑,“我有一事需要你坦率告知。”
这话多了几分威严,是叶扶波从未听过的郑重语气。
她眼眸轻轻一动,“何事?”
“你与吴启芳有仇?”
凤天磊问得很直接,叶扶波安静半晌,“我没有证据。”
这话看似牛头不对马嘴,凤天磊却懂了,“家仇?”
他其实早让人打听过叶扶波的经历,包括叶家的一切。
叶扶波十六岁从军,尽忠职守,从无逾矩之事。
直到两年半以前,她的父亲叶川殉难,她与吴启芳之间似乎产生了一道裂痕。
她出孝以后,吴启芳一封举荐信将她安排到府衙为吏,吴启芳此举看似照顾,实则将叶扶波逼到一个尴尬的境地。
无论是否顺从吴启芳的意思,她的未来都不会是一片坦途。
凤天磊深知这个姑娘并非听天由命之辈,她的隐忍,她的蜇伏,都让他感同身受。
他曾与她一样,在尚且弱小时遭受不公,不得不隐姓埋名远遁他乡,那时他有皇叔可以倚靠,而这个姑娘却是孤身一人。
叶扶波面对他的问询,在桌边坐下。
“故事很长,你要听吗?”
“稍等。”
凤天磊来到窗前,轻轻叩了几下窗棂。
不一会儿,从进院就不见人影的十七出现在窗外。
他端了一个托盘,盘中一把酒壶,两只酒杯,还有几碟凉菜。
“这是皇甫药堂的药酒,有清心明目、滋补养身的功效。”他将托盘递入窗内,“公子,叶姑娘,你们慢用。”
临时充当小二的十七很快又消失在黑暗中。
凤天磊拿起酒壶,“原本今晚就该请你喝酒,这酒不易醉,正好边聊边喝。”
京城里,天刚发亮,李茂就来到大长公主府。
他见到谢飞白,草草作了一揖,“谢师弟,我要出京。”
“为何如此匆忙?”谢飞白不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