偷窃案子在衙门一般结案比较快。
所以凌新月打算过了这两日,就去明水县探问结果。
谁知次日下午,齐照竟然亲自到张家村来了。
他穿着半新的锦缎薄夹棉长衫,带着通身的书卷气,行走在田间春色中。
早春时节,虽然放眼各处已被春风染上了第一层绿,但早晚依旧寒凉。
也只有大中午的,站在太阳底下晒着,才不觉得冷。
张家村乡下地方,又近山傍水,气候比城里还要冷些。
满村遍野一眼望去,大家还都穿着厚厚的棉衣。
这就让齐照在一众的冬季打扮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。
有个扛着锄头经过的汉子认出了他,咧嘴笑道,“找凌老板的吧?”
“她今儿好像在家,我媳妇早上还跟她一块挖荠菜呢!”
齐照过去偶尔跟汪小欣来拜访,村里有不少见过他的人。
但大家只知道这个文文气气的读书人是凌新月的朋友。
并不知道他还有着“县太爷”这重吓死人的身份。
齐照愣了一下,说,“对,我有些事找她。”
说罢,笑着向汉子拱手道谢,“多谢兄台告知,告辞。”
汉子见这读书人这般客气有礼,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。
他拘谨地还了一礼,“告辞,慢走啊。”
齐照继续往凌新月家走,望着前方的眼睛里却浮现出淡淡笑意。
不错啊,凌老板。
想起几个月前他来时,村里人还称呼她为“张老三家的”、“张铭他娘”。
如今竟然也变成了“凌老板”。
方才那汉子说起凌老板时,口气自然而然,不见半点别扭。
可见这有些名头啊,只要是实打实的,潜移默化就到别人心里去了。
为官之道大概亦是如此。
凌新月家,院子大门敞开着。
齐照刚走到门前,就看到她坐着把小板凳,面朝门口摘荠菜。
他扣了扣门板,“凌老板,忙着呢?”
凌新月抬头看见是齐照,笑了,“就是忙,齐大人正好来搭把手。”
“中午让你尝尝最新鲜好吃的荠菜馅儿包子。”
她说着,当真伸手够了另一把板凳,搁在满地荠菜旁边,拍了拍。
“大人请坐,恕我这双手太脏,等干完活了,再行奉茶。”
齐照看着眼前的阵仗,不由失笑,“听你这意思,今儿我不干完这些活,就不给吃不给喝?”
“凌老板,我可是客人。”
话虽然是这么说的,但他本人已经在小板凳上落座。
并且拿起了一棵带泥的荠菜。
“这个……要怎么弄?”
凌新月边示范着说,“像这样,捡掉杂草枯叶,最后把根部掐掉。”
“择干净的荠菜顺着原有方向,放在这边的簸箩里,就算完成了。”
齐照看那簸箩里,所有荠菜果然头尾都是几乎一致的方向。
“这样摆整齐,的确是看着赏心悦目些。”
凌新月看着他认真的模样,忍不住笑了,“难怪说君子远庖厨呢。”
“大人,这放整齐是为了等会儿洗菜切菜方便,才不是为了好看。”
齐照倒是不尴尬,谁都有知识盲区,这没什么丢人的。
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若被问起种田的知识,必定比不过一位大字不识的老农。
同样,你要让老农去作诗,那也是摆明了为难人。
“原来是这样啊。”齐照有样学样地择荠菜,边说,“每年早春时节,衙门里有时也会吃这个。”
“不过我倒是没仔细看过,这荠菜刚从地里挖回来的样子。”
凌新月也继续干活,说,“大人家里是你们当地有名的书香世家。”
“不熟悉这些野菜,再正常不过。”
她与齐照、汪小欣交好,两人家里的事,她多少也知道一些。
齐照笑了笑,没有否认,“不过,自打做了明水县的县令以来。”
“我渐渐发现,身为地方官,做一个只懂阳春白雪的文人,可不行啊。”
凌新月不由看了他一眼,不落痕迹地说,“大人愿意走到百姓中去。”
“了解他们过的日子,听他们的心声,自然当的起一个好官。”
齐照看向凌新月,眼眸弯了弯,他认定她为好友、知己,果然没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