却见云九纾忽然挪动了步伐,踩上晶莹剔透的冰面,脚尖轻点,玄冰的光泽忽明忽暗。
她徐徐迈步,雪绡裙摆轻微翩跹,她似走在平坦的原野,周遭刺骨的寒流于她而言不过是柔软的春风,卷起她散落的碎发,轻轻抚过眉眼。
浓白的雾气渐渐地将她笼罩,她消失在了茫茫的冰面之上。
沈斯承站在岸边,望着眼前空寂辽阔的冰面,不知想到了什么,神色微微凝住。
他垂眸看着脚下封冻的河水。
当初始帝陨落,大羲河内冰冻千尺,方圆数百里几乎无人可以踏足。
而今他却踩在这一片土地上,近距离感受着寒冰刃气的迫人锋芒。
那是一种无法抵挡无法抗拒的压迫,寒气分支化流地透过肌肤侵占四肢百骸,将体内原有的温度强势驱散,将温热流动着的血液一寸一寸封冻。
沈斯承的面色已隐隐苍白,他轻颤了一下睫羽,抖落下一层细碎的冰凝。
抬眸看向女子消失的方向,那里拢聚着浓白的雾气,粼粼玄冰偶尔泛出幽蓝的光泽,为这处本就危险神圣的地域再覆上一层璀璨神秘的面纱。
舒朗辽阔的天穹忽然落下朦胧的金芒,金芒晕染在粼粼冰面上,下一瞬,封冻了八百多年的大羲河破开一条巨大的裂隙,裂隙接口处平整晶莹,幽蓝的光泽耀眼而神秘。
周遭浓白的雾气愈发稠密,它将这一方天地层层笼罩,似一道无形的秘阵,藏匿起此间的异动,强势地隔绝外界企图窥探的目光。
裂缝扩展开来,冰冻了八百多年的大羲河首次显露出它神秘的一角。
一条由玄冰凝结而成的阶梯延伸到了大羲河底。
沈斯承一眼望进阶梯深处,心间的震动让他在原地愣怔了许久,才似有所觉地迈出步伐,拾阶而下。
冰面闭合,裂隙消失。
大羲河上重新回归平静。
……
三日后。
沧宸宫。
云殿。
从疲惫中悠悠转醒,云九纾第一眼看到的人便是守在床头的萧启宸,她勾了勾唇,笑了。
萧启宸见她醒来,紧绷的神经松缓了下去。
“我是不是晕倒了?”云九纾理了理脑海中的思绪,笑着问出了一句,嗓音略微有些沙哑。
萧启宸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,沉默地递上一杯温水,待到女子缓缓饮下,他才道:“你可知道你消耗了多少幻灵力?”
说罢,他微挑眉梢,薄唇轻轻勾了勾,浅淡的笑意中透着几分深秋雨露的凉。
有些危险。
还有一丝愠色。
云九纾眨了眨眼睛,昏睡前的记忆一点一点地呈现。
她带沈斯承去了大羲河,耗损了她目前近乎六成的幻灵力才暂时打开大羲河的封印,利用大羲河底的灵源,调动出沈斯承体内被埋藏很深的灵根。
然后她就发现,沈斯承居然不是纯正的人族……
想到此,云九纾没忍住轻啧了一声,抬起眼帘,与萧启宸的目光对上,捕捉到男人珀眸中的隐忧,她歪了歪脑袋,莞尔笑道:
“应该,有六成了吧。”
萧启宸眸光凉凉地盯着某个女子,颀长的身躯忽然倾下,他凑近了女子的脸颊,低沉压抑的嗓音幽幽流泻。
“陛下,虽然大羲河是你的领域。可是,没有拿回九州帝印、没有完全恢复实力之前,你可不可以保护好自己?可不可以不要去那些地方?”
“你知不知道,昨日你一回来就昏倒在我面前时,我有多害怕。”
男人的声线微微颤动,带着与平日里的从容截然不同的慌乱情绪。
云九纾轻叹了一声,耀黑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无奈和愧疚。
“放心,下次不会了。”她柔声安抚。
萧启宸定定地凝着女子的眉眼,微默了片刻,低声道:“陛下还想要下次?”
“……”云九纾掀了掀睫羽,顿了一瞬,才道:“若有下次,我把你带上好不好?”
萧启宸嘴角微微上扬,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,他望进女子耀黑的眼睛里,珀眸深处藏满细碎的笑。
“那陛下可不许忘了。”
云九纾伸出一只手,微曲手肘撑着脑袋,整个人慵懒地侧躺在床上,男人的声音落入耳间,她笑出一声,眼底掠过几分纵容。
“嗯,不忘。”
萧启宸抿唇轻笑,珀眸里好似潋滟着十里明媚春光。